作者：丁大龙律师

10月6日晚，宁波市北仑区发生了一起恶性持刀伤人案件，目前该案已造成3人死亡，15人受伤。宁波公安局的北仑分局已经发布了官方通报， 以下文章内容全部基于官方通报来进行分析。讲真，这样一个案件，看似简单，但里面牵涉到的定罪问题、并罚问题等，非常复杂。这个案件直接拿去做司考的案例分析题都是完全胜任的。

要想评价一个人的行为应该承担什么样的法律责任，有一个非常清晰的逻辑顺序，首先是梳理嫌疑人的行为，其次看每一个行为可能涉嫌什么犯罪，然后分析罪数问题，最后确定涉嫌的罪名和最终的刑事处罚。就这么干起来。

一、行为梳理

北仑公安分局的通报中嫌疑人王某某涉嫌故意杀人罪，但事实上王某的行为绝对不止故意杀人这么简单。从官方通报可以看出，王某某有这个几个行为：

1、持刀捅刺陈母致伤；

2、在陈某家楼下抢劫机动车，开出之后撞死一人；

3、车辆燃烧后，弃车，逃窜至大海线路口时，持刀致伤2人，并抢走一辆教练车；

4、逃窜中撞倒9人，持刀致伤5人；

5、后躲至北仑朋友家中，直至被公安机关抓获。

这个案情比我们想象的可能要复杂的多，绝对不是一个故意杀人能解决的了的。

二、对各个行为进行定性

1、捅刺陈母，以王某某购买两把水果刀，跑到人家家里，以及之后的一系列行为来看，应该是故意杀人未遂；

2、抢劫机动车逃窜，并在逃窜的路上撞死一人。从这里开始，这个案件的定性问题就开始复杂起来了。

首先，故意杀人之后的逃窜行为属于事后不可罚的行为，但这种事后不可罚只能包含毁灭证据、抗拒抓捕、妨害公务等行为，而不可能包含抢劫行为。依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第六条第二款的规定

为抢劫其他财物，劫取机动车辆当作犯罪工具或者逃跑工具使用的，被劫取机动车辆的价值计入抢劫数额；为实施抢劫以外的其他犯罪劫取机动车辆的，以抢劫罪和实施的其他犯罪实行数罪并罚。

这一规定虽然与本案情境不完全相符，但可以看出，在实施其他犯罪后为逃窜抢劫机动车的，应该数罪并罚。所以，抢劫机动车应该独立成罪。

抢劫机动车之后逃窜过程中又撞死一人的，也应该与抢劫罪数罪并罚。张明楷在论述抢劫罪的罪数问题时有过这样的论述：

基本行为以外的行为造成所谓严重结果的，不成立结果加重犯。例如，抢劫后的逃离行为致人死亡的，在逃走的过程中偶然遇见以前的仇人而将其杀害的，抢劫同伙在抢劫过程中因为意见分歧而互相杀伤的，都不成立抢劫致人死亡，而应实行数罪并罚。（张明楷《刑法学》第五版P993.）

据官方通报，王某某在中午是有大量饮酒的，如果是醉驾逃跑过程中撞死人，是可以按照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来定罪处罚的。因此，这一行为应该是抢劫罪与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数罪并罚。

3、逃窜至大海线路口时，持刀致伤2人，并抢走一辆教练车。抢劫罪是包含致人重伤或者死亡的情况的，如果是在抢劫过程中持刀伤2人并抢劫一辆教练车的话，以抢劫罪一罪处罚。

4、驾驶教练车逃窜中撞倒9人，在酒后状态，驾驶抢劫来的机动车，将不特定公众的生命健康安全置于危险状态之中，并发生撞伤9人的严重后果，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问题不大。

5、再次持刀致伤5人，这种情况如果有人受到轻伤以上伤害的，应该是故意伤害罪。

综上所述，王某某有一个故意杀人行为，两个抢劫行为，两个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行为，一个故意伤害行为。

三、定罪和量刑评估

同种数罪只定一个罪名，从重处罚。所以，结合以上分析，王某某最终可能会以故意杀人罪、抢劫罪、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

1、故意杀人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未遂依法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所以，王某的故意杀人罪有可能会在三到十年之间从重量刑。

2、抢劫罪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一)入户抢劫的；
　　(二)在公共交通工具上抢劫的；
　　(三)抢劫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的；
　　(四)多次抢劫或者抢劫数额巨大的；
　　(五)抢劫致人重伤、死亡的；
　　(六)冒充军警人员抢劫的；
　　(七)持枪抢劫的；
　　(八)抢劫军用物资或者抢险、救灾、救济物资的。

本案中，王某抢劫两辆机动车，且第二次抢劫过程中致两人受伤，不知是否达到重伤，但达到抢劫数额巨大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抢劫罪应该也在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中从重量刑。

3、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依据刑法规定，尚未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造成严重后果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本案中，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目前已致三死十余人受伤，必然属于造成严重后果的，参照以往类似案例，是很有可能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

4、最后一个故意伤害，致五人受伤，如果有轻伤，三年以下，如果有重伤，三到十年。不过这个怼最终的判决结果影响不是太大了。

最终数罪并罚，如果各个罪名中没有判处死刑或者无期徒刑的，应该在总和刑期以下，数罪中单个最长刑期以上从重决定宣告刑，宣告刑最长不超过二十五年；
如果数罪中有一个以上无期徒刑，宣告刑为无期徒刑；
如果数罪中有一个以上死刑，宣告刑为死刑。

这家伙基本上是死定了。唯一可能的变数就是看之后会不会有刑事责任能力鉴定了。

（作者简介：丁大龙律师，安徽金亚太刑辩分所专职律师，安徽大学刑法学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