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下午茶

许憬:诗意的刑辩律师

浏览量:时间:2015-09-01

 刑辩律师的诗意生活
            ——黄山游记

◎ 许憬  ▎安徽金亚太律师事务所刑辩分所副主任、合伙人

 

上周,厚着脸皮死缠硬磨以前的同事夏虫(此人在深圳,经常以深圳冬季温暖如春来嘲笑内地冬季的冰天雪地。因“夏虫不足语冰之乐”,故取诨名夏虫),加入了一个黄山自助游团。一行十一个人,五个是深圳的,六个是合肥的,都是夏虫的同学和以前或现在的同事。

黄山是我生命中的一个空白,一直在盘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填补这个空白,没想到就这么不经意间如愿了。利用一个周末的时间,到黄山转了一圈。一切安好,腿也不是特别疼,回来后第一天下午我还能赶到滁州出差。

可能是平时出差太多已经麻木了,筹备期间的心情很淡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登山前的准备。买了登山用的旅行包、买了遮阳帽。虽然已经有运动服,但上黄山毕竟是一件激动人心的大事,所以又买了一套新的。鲜艳的黄色上装,主要为了醒目。果然很醒目,后来在黄山上不知道招了多少群蜜蜂的关注。

在网上看攻略,说山上吃的东西很少又贵,建议尽量多带。于是到超市买了很多食品,重量是我所能背负的极限,结果全留在了山下的车上。考虑到登山的危险性,喜欢看探索频道荒野求生节目的我还添加了很多适合野外生存的装备,口哨、手电筒、小刀、创可贴、绳子。就算是不幸迷了路,凭我这鲜黄的衣服、一大包食物和小刀绳子之类的,坚持到被人发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当时还没在安徽广播电台旅游频道做嘉宾,不知道应该再买份旅游意外伤害保险才算是万无一失。

因为同行的人基本不认识,只认识夏虫一个,也不会有人照顾我,只能自力更生。想到传说中鲫鱼背的险峻和百步云梯的辛苦,一度畏难退缩。后来听夏虫说,已经用信用卡担保了山上宾馆高昂的住宿费,不能退。心一横,豁出去了。

登 山

云谷寺到白鹅岭的距离很长,坐缆车至少要二十分钟。

缆车过了几个普通的山头,眼前便出现了奇怪的巨石孤零零的矗立在山巅。但也就是巨石和杂乱的松树而已,看起来和天柱山差不多,略有失望。缆车升到高处,停下,走出缆车站,迎面一座山峰裹挟凉风扑面而来,不禁一声轻呼,好个清凉世界。

山峰的神形在这里突然有了变化,显示出奇险峻秀的特点,让人眼前一亮。黛青色的山峰仿佛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连绵的锥形的山峰,裸露的岩石间扎根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黄山松。松的枝干伸在幽谷里,很平直,有一种奇异的美,我们如同到了仙境。时间和风霜让花岗岩的山体崩裂成巨石,巨石又被侵蚀成圆润的摸样,只有一个点和下面的山体连接,而这种连接却是无比的稳固,很和谐的屹立了千年。黄山也有温泉,但却不在地震带上,否则,饶是一个3.5级的微颤,估计有很多景色就看不到了。

我们游览了始信峰、飞来石、猴子观海,第一天好像就这么多,我没买地图,记得不是很清楚。

第二天按计划要上光明顶看日出。我其实宁愿想象日出的瑰丽景象,也不愿意摸黑早起爬山遭这份罪,但必须服从集体安排,不能落单,因此还是第一个在凌晨三点钟准时起床,收拾好行装,等着大家出发。

颇有旅游经验的我预见到了高山凌晨的寒冷,带了运动风衣(当时还没有冲锋衣),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拄着三块钱买的拐杖,站在黑暗中,打开充电手电,照亮了脚下一小片石阶,看别人都在叫冷,兀自得意。

集体登山开始了,一大队人黑压压的向着光明顶迈进。我一开始还好,还能跟上大部队,一会上山一会下山如此几次之后,风衣就已经贴在汗湿的背上了。起初还能和旁边的人插科打诨,一会儿气息就不足了,原本在我后面的人开始陆续超过了我,大腿犹如灌了铅,每抬一次痛苦就增加一分,呼吸越来越急促,此时一段平路给我的幸福感无以复加。

走了不知多久,只感觉夜色越来越淡了,前面的人在叫喊,快一点,马上就到了。我仰头看看前方,还看不见山顶呢。

继续走啊走,走平路就等于在放松,最要命的是连续几十阶上坡的台阶,简直不让人活了,而光明顶的台阶是那么的多啊。

好在随着天色渐亮,光明顶的圆球终于可见了。而此时我的腿已经不能完全自主迈步了,拄着拐杖,靠两个手臂的力量才把自己沉重的身躯拖到山顶。我被同行的人甩了大概十分钟的路程,等我累得半死,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喘着气出现在光明顶时,他们已经躲在一处避风的地方吃饼干了。
山顶上的风很大,夹杂着雨气,非常冷,一会儿汗就停了,而太阳还不肯出现。我猜看日出是没戏了。此时能不能看到日出我已经不关心了。

接着是愉快的下山。我蹦蹦跳跳有说有笑的下山,走在最前面,但山上有雾气,石阶湿漉漉的,结果没注意,滑了一下,摔了一个屁股蹾。好在既没有骨折也没有骨裂也没有骨皮质不连续,衣服甚至都没脏,于是站起来拍拍,继续走。

下山的一路上看到了很多美景,云在山峰间酝酿,漂浮。远处是一层又一层深浅有致,连绵的山峦,眼前是一个个相连的黛青色的山峰。每个山峰上都有奇怪的巨石。我们走在顶峰之间,脚下就是万丈悬崖。

山顶上有很多人工开凿留下的阶梯、栏杆和浩浩的山风,我很喜欢这些痕迹,证明很多生命曾在此流连。我站在绝顶之上一点也不害怕,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不是在绝顶之上,而是在海底世界,蔚蓝的天空恰似碧波万顷的海洋。昨天还在红尘是非之中,而此时此刻的我竟已身在悬崖峭壁之上,万籁俱寂之间,恍若梦境。

走啊、走啊,就走到了夏虫极力推荐的西海大峡谷。我们选择了西海大峡谷,放弃了鲫鱼背,我很赞赏,反正危险的地方我是不去的。光明顶是最高峰,因此后来的一路都是下山,西海大峡谷是新开发的景区,游人很少,很僻静,基本上没有路可走,都是在绝壁上人工建造的栈道,悬在半空中。走在山谷里,和后面的人隔了一段距离,没有人声只有鸟鸣,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放眼望去只有山色,没有人迹,我幻想着此时此刻只有我一人在此,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和愉悦。可惜这种宁静和愉悦在五分钟之后就被不安全感取代。天啊,人都在哪啊,怎么还不过来,我不会走错路了吧。

山谷很深,我和夏虫的女领导决定在一个凉亭里休息,让其他人自己继续往下走,反正待会他们还要上来。我们休息着,和两个清洁工聊天,两个清洁工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说我们刚才路过时看到的缆车不是到云谷寺车站的,如果要回去,必须穿过谷底到前山的缆车站去。我俩大惊失色,同声惊问还得要走多远?清洁工轻笑着说,以他的速度一个半小时足够了。如果是我们,那就,嘿嘿嘿。一个小时后,当我们的同伴们气喘吁吁的上来后,被告知了这个不幸的消息,为了尽快返程,我们必须穿过峡谷的底部经过迎仙桥到达前山缆车站,也就是说他们还得再次下山。

多休息了一个小时的我精神抖擞的第一个冲下山,不是因为我体力好,而是笨鸟先飞,要争取时间,免得在后来上山的旅程中落后。

下山是开心的。

一路下山,呼吸着深谷里的清新气息,充满了负离子。山上的水从岩缝间滴下来,汇集在低洼处,清可见底,即使是在盛夏还是冰凉刺骨。花岗岩山岩上爬满了深绿色草绿色白色的苔藓,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传说中的石耳。粗糙的石栏杆磨的手有点疼。

不到一个小时吧,我们就已经下到了谷底,回望刚才我们休息的亭子已经在很远的高处了。遇到几个闲人在谷底的凉亭里喝茶吃东西,很让人羡慕。此处真的很有意境,颇似武侠小说里描写的世外高人隐居的地方,空气清凉湿润,满眼的苍翠,峭壁上依稀还有奇花异草,谷底有潺潺的溪水流过,流向不知名的所在。可惜我们不是归人,只是群过客,不能驻足流连。因为我们必须在下午三点之前离开黄山,否则深圳的朋友中就会有两个人误机,三个人误火车。

接下来就让我痛苦了,一大段一大段的上山石阶横在眼前,没法后退,也没有其他的路可选。没有选择是人生最大的痛苦,但往往也可以激发破釜沉舟的勇气,只有咬牙坚持。我尽可能的调整呼吸,一步一步向上攀登,每到一个观景台,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稍事休息,喝点水,让紧张的肌肉放松下,就立刻再踏征途。休息一次可以支撑着上十个台阶,再休息一下再上十个台阶。

只要遇到人就会询问还有多远,前面的路是上山的路多,还是下山的路多,每次都从别人的回答中汲取安慰自己的力量。但问多了,竟然发现他们每个人说的怎么都不一样啊。清洁工口中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我们走了三个小时仍在大山中云深不知处,晕。

不断的上山、上山,脚下的路只有两种,一种是连续几十阶几乎垂直的的石阶,一种是上五、六级台阶可以走几米平路的栈道。我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大口喘着气,汗如雨下,体温升高,每一个毛细血管都充盈着奔腾的血液。我低头看了下,湿漉漉的手臂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粉红色。新买的毛巾丢了,也懒得回头去找。

为了方便人们在山峰间穿行,有些山峰开凿有山洞。穿过一个山洞就是穿过一座山,连穿过几个山洞之后,终于到了迎仙桥。真是个神仙洞府啊!整个桥体都是由大块的花岗岩凿的,山顶上还有不知何年何月人工开凿的石椅,坐在石椅上,除了我们之外再没有一个人。吹着山风,看着对面的山,离天这么近,离红尘那么远。如果能在这里消磨一个下午,或是和什么人喝杯茶该有多好啊。神仙也不过如此了。莫非此处便是九天之上?

站在迎仙桥上,迎着风,恍惚间仿佛已是仙人了,张开双臂,纵身一跃,就会御风而行,在山峰间自由来去。其实古往今来人们对仙境的幻想和描述,都是有事实依据的。如果遇到有云海的日子,这里不是仙境是什么?如果能在黄山上生活一辈子,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又如何?

真想跳下去。

呜呜,我实在不想继续走了,怎么还不到啊。从凌晨四点开始我们就一直在不停的走、不停的走。

发现登山还是瘦子更适合。夏虫的同事一个瘦弱的几乎可能被山风吹走的女生,一直都在第一梯队里,虽然我也在第一梯队,但主要是战术运用得当,并非体力好,而她很轻松,似乎如果不是我们这些人拖累,她一个人早跑远了。还有一个小姑娘表现也很好,为什么小孩子各方面发育都不完全,却有强于成年人的精力呢?羡慕死我了。

看见迎仙桥时我们都以为即将见到曙光,结果在离开迎仙桥之后,又继续走了一个多小时,依旧山重水复。我们已经对三点钟下山感到绝望了。一会儿在丛林深处露出了几个白色的屋顶,走近一看是一个水处理站。又走了会,开始有人烟了,竟然遇到了几个服务员模样的人。这简直好比在海上漂流的人看见海鸟或人类的垃圾。但当时可能是长途跋涉消耗太大,脑部供血不足,我的思维迟钝,竟没意识到这些事物出现的意义。

我们瘫坐在路边的石阶上真是一步都不能走了。我手臂上的粉红色在加深,显出毛细血管清晰的纹理,心脏蹦蹦蹦快要跳出来了。我觉得自己很可能下一分钟就要休克了,髋关节和膝关节开始疼,右腿上的肌肉因为用力也开始疼痛,走路一瘸一拐。长年不运动积攒下来的元气一下子全用完了。大家都认为必须好好休息,否则真的要崩溃了。又抓住一个服务员模样的人想问问看究竟还有多远的路程,服务员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被我们缠得烦了,干脆用手一指我们身后,说问问我们经理吧,他肯定知道。回头一看,居然就在我们休息的石阶后上方有一个宾馆。过去一看,哦,天啊,是西海宾馆。原来我们已经从北海宾馆走到了西海宾馆,泪奔。

于是在西海宾馆门口的露天茶吧休整,买了高价汽水和巧克力。因为看我们照顾生意,宾馆经理又告诉我们再往前走不远就是光明顶了,翻过去就可以坐缆车下山了,而且确保是正解。啊,大家欢呼起来。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天,我们整个绕了一圈!早上从光明顶的东边下去现在又从西边上来。这个挨千刀的夏虫,领着我们在后山转了一圈。休息了三十分钟后,看到第二梯队最先的同志赶上来,我们决定再向光明顶进发。

光明顶就在眼前,正常攀登不过十五分钟的时间,而对此时此刻的我来说却如同登天一样难。我已经超越了自己体力所能承受的极限,强弩之末,现在已经是走三步歇一次了。我谢绝了别人的帮助,让他们先走,自己一个人在后面慢慢挪,比四个抬着一个胖子的轿夫走的还慢。好在在我身后至少还有一半的人,我还有时间。呵呵,笨鸟先飞的策略是无比正确的。

拐杖的底部已经被磨起毛了,酷似一朵盛开的雏菊,我用力将拐杖抵在前面的石阶上,双臂用力,支撑着身体,痛苦的抬高腿,如果旁边有岩石再用手扒着岩石共同努力前行。下肢自主移动的功能基本废了,完全就是一个残障人士。实在走不动了,就站住歇歇,五脏六腑都在纠结和呻吟。我一直安慰自己,还好,后面还有很多人,如果我是最后一个那就完了。当我一天之内第二次从不同方向出现在光明顶时已经气若游丝,无法挺直腰,也说不出一句话了,有要散架的感觉。如果还要继续上山,哪怕只是一段十级的台阶,我的意志力就要彻底涣散了。还好,毕竟是到了。

下山、下山终于可以下山了。走了十五分钟到了缆车站,开心的上厕所,准备下山回家喽。洗了手出来之后,却意外看见夏虫领导愤怒的脸。一问,几乎要立刻昏死过去。这个缆车站要等四十分钟才有一趟缆车。如果想尽快下山还得往前走,从新缆车站下山。

我真的有想哭的冲动。继续和缆车站的工作人员交涉显然是无效的,又是无法选择。而那个新缆车站还在别的山头,也就是说还要上山。我欲哭无泪。这就是生活,磨难之后通常是另一个磨难。

这边游人很多,摩肩接踵。一路上经常遇到挑夫,而这些劳动人民都很蛮横,一点也不让路,害我还要躲躲闪闪。我又被甩了很远,还好上帝保佑,在最后一刻还是赶上了缆车。

我们两队人几乎同时到达了山下。他们坐的是山上的缆车,他们到达时,正好有下山的缆车。重逢是喜悦的,看到狼狈不堪的彼此,大家相视一笑,无语凝噎。

接着就是和时间赛跑,我们下午三点准时离开了黄山,一路驱车飞驰。

结局是大团圆。赶火车的三个人奇迹般的顺利穿过五点半高峰期的合肥市区,在最后一分钟赶上了火车。坐飞机的人则是个轻喜剧,虽然迟到了,但飞机凑趣的晚点了,还有时间在合肥吃了晚餐,逛了逛街。

一周之后,我渐渐克服了对楼梯和台阶的恐惧。

黄山之行给我的启示是:在任何情况下,尤其是在逆境之中,最需要坚定的勇气,绝对不能退缩、不能怯懦,勇毅强挺是唯一的出路。如果当时我有一霎的松懈和后退,我肯定不能圆满完成旅程。在每踏出一步都无比艰辛的情形下,我不是没有想过停下等后来的人一起走。如果我真那样做了,后果是可怕的。因为我不知道实际上他们选择的路和我们的根本不同。旅途上任何变化都可能发生,你唯一安全的做法就是紧跟大部队,保持领先,在你能力有限的情况下更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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