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文文律师，北京市隆安律师事务所上海分所律师

人生中，很多宝贵时光只有成为回忆时才知道它的价值，往事常比刚经历时更深刻。每每想到与王亚林老师与师兄姐弟们相处的种种，心中总有温暖的、细腻的、激烈的东西一朵一朵涌出来。借用电影《甲方乙方》结尾的一句话“2016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寻拜师伊始--磨练】

与王亚林老师的师徒缘分，还要追溯到新执业律师的培训。王老师是名人，在业界有很高的威望，当时初入门对这些还没有概念。听完他的课，知名才被具象化，那堂课上完全被他的细致、专业、和善所折服；后来，有机会旁听王老师一个受贿案件的庭审；再后来，就开始了我死皮赖脸却又义无反顾的拜师路。

一番寻师后，王亚林老师答应我来所实习，我是带着恭敬与畏惧的，当然彼时并不彻底。刚来时，老师让我做阅卷笔录，然而阅卷笔录是枯燥又耗时间的活儿，从拿到卷开始，就一直机械地、不停歇地打字。

平日里除了阅卷，老师还会给我很多杂事，我清楚地记得阅卷的第一个案子是五本卷的职务犯罪案件，两周过去我还没做完，老师批评我效率太低，那时候的我虽心有愧疚但更多的是负气。

后来私下问师兄们，结果张师兄说他一般五卷两三天可以做完，徐师兄说他第一个案子200多本卷做阅卷笔录毫无怨言。我再也没有任何借口和愤然，安下心来老老实实地阅卷。经历过了那个阶段后，有一次老师在外讲课时，说起阅卷的重要性，说不管是谁刚起步，都会从最基本的阅卷做起，这样边培养对刑事案件的感觉边磨平他的心性，才能沉下来做事。那时，我才领悟他的深意。

老师说一定要写出两篇他满意的辩护词才能算他徒弟。说实话，我很希望成为他的徒弟。有一篇他不太满意但将就接受的是一个故意杀人案的辩护词。那篇辩护词我花了很多精力写了第一稿，交过去被老师说是很不入流的东西，深受打击，后来二稿三稿他都不满意，还说再写不出来就出不来了，当时我心里那股不服气的劲儿又上来了，第四稿终于出来也到开庭前两天了，他看完说可以了。

结果，开庭前一天晚上我去吃大餐犒劳自以为是的辛苦，老师留在酒店看卷，第二天开庭前，老师说改我辩护词的脚注改到凌晨2点钟，告诉我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当时我的那种羞愧、汗颜真的无法形容，张世金师兄宽慰我，说50%、80%或者99%的努力在我们老师眼里都是一样的，都是不行，做到100%、120%或更多在他那里才是合格。我觉得张师兄在很多时候是有大智慧就从他说这句话开始的。

后来我写文书、做老师交办的事都诚惶诚恐、不敢有丝毫怠慢。师兄师姐们也是这样过来的，黄奥师兄就说，跟着老师到后面会有强迫症，总要确认、确认、再确认文书有没有问题。

【拜师转变--诚服】 

刚学徒的日子，跟老师之间有很多摩擦，后来想想，我就是太不成熟，缺少一种诚服的态度。我们刑辩团队基本遵循的是那种古老的师徒制，就是徒弟跟着师父学习，类似于古时学中医、学功夫的那种，算是一个绝对权威跟一个生手之间的关系。

古时的师徒，师父首先是在技能上完全让你折服的人，他的那种做派是多少年积累下来的，是时间的玫瑰，会让你肃然起敬。师父往往对徒弟也极其严格，可以打、骂，但徒弟绝不能还嘴，更不能还手，就是让你学到一种叫诚服的状态。

吴伯凡说“诚服是非常专注地不带任何争辩和条件去做一件事情，诚服的状态很重要，没有经历过这样一个长时间的人生隧道期，去磨炼，把你内在的这种品质给压出来，像钻石一样，不经高温高压，钻石成为不了钻石，你也成为不了成熟的人。”

老师从没有按古法的师徒制来要求，然而所里的每一位师兄师姐对老师都从内心底里尊敬他，他们都因经历这些训练变得诚服，因这些打磨变得会发光发热。我们心悦诚服的认同这个师父，但老师自己却不喜欢我们这么叫他。

在所里，他的徒弟们也就是我的师兄师姐们很自觉地徇古法，对老师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高效高质地完成老师交待的事，而且大师兄、二师兄这样等级分明、森严。

我的学徒期比师兄师姐们都短，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妥，所以到现在都不敢以他的徒弟自居，每次说起来还是心虚，事实上也是他带出来的徒弟中最弱的一个。

【拜师感悟--铸匠心】

要说什么事情对老师最重要，那当然是他的刑辩事业，老师对此倾注了巨大的深情。借用鲁迅的话形容他的态度是，“然而我还有所为，我愿意为此求乞，为此冻馁，为此寂寞，为此辛苦，但灭亡是不愿意的。”他的每一个案子都是做到极致，任何一个案子都可以拿出来当教学典型的，听过他课的人应该可以体会。

老师现在每年承接的案子可以用个位数来计算了，虽然数量越来越少，但其实他几乎所有的时间仍然还是用来工作的，也从来没见他纵情享乐过。李宗盛在一首歌里唱“我知道手工人，往往意味着固执、缓慢、少量、劳作，但是这些背后所隐含的是专注、技艺、对完美的追求，所以我们宁愿这样做，也必须这样，也一直这样，我们要保留我们最珍贵的、最引以为傲的。”

日本的匠人在传统传承上的功夫，在世界上都是有名的，有人做寿司做一辈子，有人煅刀做一辈子，还有几代人都只做酿造酱油的工作，就这样把最珍贵的东西保留下来。歌里唱的是手工人的匠心，法律人也是有匠心的。

王老师身上有种老派文人的名士气，随意随性。在很多案件的办理过程中，为了维护当事人的权益，老师的那种坚持和对抗，不管不顾，得罪过不少人。我常想应该就是这股子名士气才让老师一直恪守自己的信条“保持自尊，做有尊严的法律人”。

其实无论技术多么优秀，若仅仅只有技术，很容易被超越，唯有内在的精神无法被模仿和超越。老师常说“有了敬畏心，人就不会太狂妄，才能无止境地追寻和前行”，所以他不仅仅是教我们知识、技能，更是演示给我们看，让我们知道有些信念坚持下去就会成真。

他这种类似朝圣者的情怀，不仅感染着我，也感染着他周围的每一个人。偶尔我抑制不住对他的崇拜，说他是我的灵魂导师，老师就说我马屁（哈哈，手动捂脸笑）。

【拜师趣事-生活中的老师】

生活中，老师是位慈祥的长者。在此，我也要大胆爆个料：有个老梗在我们师兄弟之间流传甚广，老师要是知道我们在背后这么说他，肯定要不高兴的。有次黄师兄和他徒弟乐乐出差回来大概是晚餐的时间，就喊当时还在办公室的师弟师妹们吃饭，吃的是街边大排档，我们就说黄师兄太抠门，乐乐这么辛苦也不请顿大餐，乐乐说那也比你们师父请你们喝粥强啊，全场大笑。

对的，老师带我们出差，晚餐都是喝粥。王老师是外貌协会，特别注重自己的身材、着装打扮，到现在他依然是所里胸肌最大记录保持者。前人以“慎言语，节饮食”为养生之道，王老师很注意自己的饮食，每天吃一个苹果，早上吃好中午吃饱晚上吃少，还会坚持锻炼，老师的自律与节制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不舍远行--上海】

老师不仅是教技能，教做人，在这个团队里，以前被说内向的我也逐渐学会怎么跟人相处，整个过程是身心灵的修炼，是一个让艰涩变简单，让简单变深刻，让深刻变有趣的过程。追随老师，有他的鞭策、鼓励、指引和提携，我学到了之前从未想过的东西，感悟到了之前从未体会的感受。

我说的这些都是非常主观的个人感受，是生活中琐碎的点点滴滴。最近因为很多个人的原因，我要离开团队，心里矛盾纠结不舍，最终决定还是要离开时，师兄们说这里永远是你的港湾，老师说孩子长大了要远行，在外不如意或不开心，随时回来，听到这我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如果可以，多么想从头再！

【内心感言】

老师从业三十年了，岁月带走了他的青春，但没带走初心，反而发酵出跳脱世故、执着而坚毅的工匠精神，他现在想做的事情就是把他的经验、心血凝聚传承下去，那样即使岁月流转，刑辩之树也可以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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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王文文律师  孙浩
美工：杨晨
审稿：田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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